第八十二章 一扫浮空万里愁 (第2/2页)
“……”
姚储不知该如何作答,虽葛陆界门已悉数被坏,但老观主最后还是用了人脉干系,将葛陆事宜匆匆给传了出去。
只是已过得这许久,玉宸上宗依旧未有讯息传来,这叫姚储也是不由绝望。
“思虑无益,还是且看眼前之事罢。”
姚储摇一摇头,定住心思道:“黄瓒如今有重宝在手,我虽奈何不了他,但此城有禁制法阵护持,他想要破城,那也不易。只有此獠近来举止颇有些怪异,他在阵前布下三座法坛,以我眼界,也看不出那法坛究竟可作何用。”
方才三位真人之所以出城搦战,也是因姚储心下甚是忌惮那三座法坛,欲打城外武修一个措手不及,以雷霆之势将法坛毁去。
而城外的黄瓒早有提防,这番攻袭终究被拦下。
好在姚储到底留了个心眼,未尽锐而出。
否则无人在城中接引,操持法阵,只怕便不仅狼狈而还,而是要在城外留下几条真人性命了。
“那法坛,的确是有些古怪,依我看,倒有些像收敛尸气孤魂的法子,但又似是而非……”
眼见的确是没什么前路可走了,蔡璋只能无奈着眼当下,同一众道脉真人探讨起了城外法坛的来历。
就在这压抑沉肃的气氛中,一晃便是三日功夫过去。
这一日。
城外的中军大帐外。
以黄瓒为首的六位烘炉境武修齐聚一处,六人垂手恭立,头颅低垂,围着一方丈许高碑状晶玉,似是等候什么。
不多时,晶玉深处似有一点微光浮出。
那光粒越来越亮,也越来越大,不过数十息功夫,便照耀满室,好似一团星云浮空。
晶玉深处有声音道:
“六位烘炉竟拿不下区区一座小城,还需我亲自出手,黄瓒,你亲口说,尔等难道不该死吗?”
这声音一出,帐中诸修都是跪倒在地,被点到性命的黄瓒更是连连叩首,不住求饶。
“罢了,既葛陆是表兄亲口交代过的事,非同小可,那我便走上一遭,待得破城之后,再来料理你们。”
晶玉忽而一颤,灵气翻涌,一个人影便从中施施然走出。
他先是瞥了帐中一眼,见众修皆是恭敬跪倒于地,嘴角一勾,浮出一抹冷诮笑意。
“表兄赐我的盘龙大棍呢,拿来。”
他将近旁的黄瓒一脚踢翻,毫不客气道:“蠢物得我重宝,竟还奈何不了几个旁门金丹,真是不长进的废物!”
“……”
黄瓒虽是神魔武道出身,但毕竟功成烘炉,神通已足,且他是班肃的家生子,自幼便追随班肃学习武艺,朝夕相伴,身份不比常人,又何曾受过这等屈耻?
但纵是被这等冒犯侮慢,黄瓒也并不敢恼怒。
他仅老老实实将盘龙大棍取出,膝行向前,双手奉上。
从晶玉中走出这人名为周宏,此人虽也是烘炉境界,可身份却为真武山弟子,且又同真传崔钜是世交表亲,交情甚笃。
这便也意味着无论如何,黄瓒都不可言辞冒犯他。
否则触怒了周宏,连班肃也是保不得黄瓒。
“姚储等玉宸余孽不过癣疥之疾,自难抗衡大人神威,只是法梁城的那座法阵,却颇有些棘手……”
黄瓒抬起头来。
在他面前的,是一个面皮白净,英气勃发的年轻男子。
其人身着碧青宝甲,一身红袍好似血云般,威武雄壮,只是眉心有一条长疤直至左唇,坏了面相,又眸光阴沉,叫人不敢亲近。
黄瓒小心翼翼道:“敢问大人,不知上主处可有法旨降下?”
“些许小事,何须劳烦表兄过问,我既敢过来,自是有万全把握在身。”
周宏不耐烦开口,面上却藏着些跃跃欲试:“命尔等打造的那三座法坛呢,可曾有失?”
“不曾,不曾。”
“那便擂鼓聚将,鸣钟摇旗!”
周宏豪气摆手:
“召诸军士,让尔等好生看看,本尊究竟是如何破敌立功,唱凯回宗的!”
……
……
箭如骤雨,乱射将来,各色光华闪动不休,隆隆震响此起彼伏。
黄瓒见己方部卒已攻打城阙许久,却未有半丝建树,他此前尽管已示意几个同僚莫要心焦,但见此景,终还是有些忍耐不住。
己方人马虽要大大胜过法梁城中的玉宸道脉,可双方之间终究是隔了一层法阵禁制。
想依靠麾下人马来消耗法阵元气,那无疑是个磨铁成针的苦功夫,得不偿失。
似看出黄瓒疑虑,周宏冷笑一声,不屑道:
“急些什么。”
他拿出一只小布袋望空倒去,低喝了声,三座法坛忽冒出滚滚白烟,上窜空中,连成一片。
黄瓒见布袋自中飞出的乃是一群青眼小虫,约莫米粒大小,可与白烟一合,青眼小虫立时身躯涨至拇指大小,且生出六翅来,形貌甚是狰狞。
随着周宏伸手一指,这群恶虫便好似乌云盖顶般,团团朝护城法阵咬去,凶狠之状,叫黄瓒都是不由心惊。
“这是我近年苦心炼就的一类秘法,此虫与尸气相合,便有神妙生出,专破守御大阵!”
“扑呲”声音此起彼伏,如咀嚼金铁之声,刺耳难听。
眼见不过数十息功夫,法阵气息便低弱下去,周宏终再难掩饰心绪,忍不住放声大笑:
“什么正统仙道,什么玄劫正传,就这模样?也不过如此!昔日我若炼就此法,葛承辩哪会有今日威风,早被我一拳轰杀,成了脚下烂泥!”
恶虫逼迫甚急,城中的姚储、蔡璋等人自也不会坐视恶虫毁坏法阵。
可任凭他们如何驱动神通法力,也仅是将那恶虫打散成为一捧尸气。
过不多时,尸气一阵涌动,那方才被打杀的恶虫便又重生出来,简直杀之不绝!
“而所谓气随形走,形随气散,本是一团尸气混合阳刚血气造就,这等低劣手段,怎能破我妙术?”
时间渐渐推移,法梁城中的姚储、蔡璋等已是面露灰败之色,心惊肉跳。
如砧板上的鱼肉,只绝望待人来任意宰割。
周宏满意收回目光,大笑道:
“炼成此法,什么葛承辩,什么严奉,都是些徒有虚名之辈!真武天堂皇八域,自此之后,当有我周宏的一席之地!”
黄瓒等武道烘炉见这恶虫如此邪性,也是冷汗涔涔,忙不迭拜倒于地。
各种溢美之词不绝于耳,态度极是卑下。
“我自幼习武,稍早时候便入兽坑,与狮虎熊罴角力搏杀,只为打磨技艺,为了取真空地煞,更是几次险死还生……”
周宏抬手虚握,喃喃自语,似欲将头顶天日都摘在掌中。
这一刻他的身形在黄瓒眼中似变得无比高大。
阴影横扫而下,如山沉重,压得场间众修呼吸不畅,心跳加速!
“养血、壮气、炼筋、换骨、易髓,再到采煞凝罡,铸就烘炉。
这一路走来,我逢山开路,遇水叠桥,葛承辩当年斩我一剑,此伤我一直留着,未曾化去,便是为了警醒自己,我——”
周宏声音虽低,一身战意却是翻腾如火,熊熊燃起。
其周身血气弥出,化作滚滚狼烟冲天而起,搅弄风云!
而便在他气机最盛时候,一抹赤光倏尔飞来!
电光火石间,那盘龙大棍旋即爆出一声震响,华光灿灿,却才刚飞到半空,大棍就又无力坠下,只徒劳发出声声不甘哀鸣。
周宏声音戛然而止。
场中落针可闻。
几息功夫后,在黄瓒等人惊骇的视线中,周宏头颅正一点点下垂。
一声闷响过后,终无力坠下,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转,然后轻轻落到了黄瓒脚边。
周宏脸上仍带着冷峭笑意,眉宇之间意气风发,宛若生人,似是随时都会开口出声。
只是不远那具凄惨倒地的无头残尸和沾在黄瓒脸上的点点血迹,在提醒众人,周宏方才分明是被一剑枭首,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。
此刻天角响起一道短促雷声,震破云翳,一闪即逝!
“五境!五境!这是剑修的剑气雷音!”
几个烘炉武修此刻才如梦初醒,失声大叫,额头冷汗直流。
来不及再深究那剑气雷音为何会强绝至此了,黄瓒一把将盘龙大棍握紧,好在此宝也并未抗拒,老实任由驱策。
他先与剩下五个烘炉武修结成阵势互保,然后定目细观,见阿鼻剑如游龙般在天幕上划了几转,赤光森森,发出了一声啸鸣,径向西方投去。
此刻重重云气乍破,天光泻出。
黄瓒惊见天角处忽有旌旗招展,玄光滚滚,数万道兵力士手持剑戟,拱卫着一座堂皇金车。
兵锋过处,竟连虚天疾风都是一顿,掀不起什么动静。
金车一路缓缓向前,雄武甲士便如海中波浪般层层分开,对着威严华车纷纷躬身,执礼甚恭。
而阿鼻剑也飞掠而来,投入金车之内,被一只如玉手掌轻松握住。
尔后那只手掌的主人迈步走出金车,立身于天中。
在绚烂的光云雾霭里,黄瓒有些看不清对方面容,只听得那声音远远传来,甚是平静,若井无波:
“聒噪。”
……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