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后记 (第2/2页)
现在还没有多人大叫,半夜里上了高楼撞一通警钟。日本却早有人叫了。他们总之幸福。
但中国也仿佛很有许多人觉悟了。我却依然恐怖,生怕是旧式的觉悟,将来仍然免不了落后。
昨天下午,孙伏园对我说,“可以做点东西。”我说,“文章是做不出了。《一个青年的梦》却很可以翻译。但当这时候,不很相宜,两面正在交恶,怕未必有人高兴看。”晚上点了灯,看见书脊上的金字,想起日间的话,忽然对于自己的根性有点怀疑,觉得恐怖,觉得羞耻。人不该这样做,——我便动手翻译了。
武者小路氏《新村杂感》说,“家里有火的人呵,不要将火在隐僻处搁着,放在我们能见的地方,并且通知说,这里也有你们的兄弟。”他们在大风雨中,擎出了火把,我却想用黑幔去遮盖他,在睡着的人的面前讨好么?
但书里的话,我自然也有意见不同的地方,现在都不细说了,让各人各用自己的意思去想罢。
一九一九年八月二日,鲁迅。
译者序二
我译这剧本,从八月初开手,逐日的登在《国民公报》上面;到十月念五日,《国民公报》忽然被禁止出版了,这剧本正当第三幕第二场两个军使谈话的中途。现在因为《新青年》记者的希望,再将译本校正一遍,载在这杂志上。
全本共有四幕,第三幕又分三场,全用一个青年作为线索。但四幕之内,无论那一幕那一场又各各自有首尾,能独立了也成一个完全的作品:所以分看合看,都无所不可的。
全剧的宗旨,自序已经表明,是在反对战争,不必译者再说了。但我虑到几位读者,或以为日本是好战的国度,那国民才该熟读这书,中国又何须有此呢?我的私见,却很不然:中国人自己诚然不善于战争,却并没有诅咒战争;自己诚然不愿出战,却并未同情于不愿出战的他人;虽然想到自己,却并没有想到他人的自己。譬如现在论及日本并吞朝鲜的事,每每有“朝鲜本我藩属”这一类话,只要听这口气,也足够教人害怕了。
所以我以为这剧本也很可以医许多中国旧思想上的痼疾,因此也很有翻成中文的意义。
十一月二十四日,鲁迅。